年味背后的乡愁：最长情的情感诠释

晨光未透窗纱，便听得楼下老张头炸响了第一挂鞭。硫磺味裹着碎红纸屑飘上三楼，我缩在被窝里数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，像在听一场晨光里的交响乐。祖母总说"爆竹声中一岁除"，可满城的火药香里，分明是新岁的序章在绽放。

母亲系着红围裙在厨房揉面，面团在青花瓷盆里翻腾，漾起细白的面粉云。父亲踩着方凳贴春联，浆糊刷过门楣时惊醒了檐下的冰棱，几滴水珠落在墨迹未干的"春风入喜"上，倒像是给红纸镶了层水晶。我蹲在门槛剥糖瓜，看邻居家的胖小子穿着簇新的唐装挨家作揖，衣襟上绣的金线鲤鱼在晨光里一摆尾，溅起满巷笑声。

十点钟声敲过，老宅院里忽然飘起雪。姑姑们踩着细高跟跨进院门，貂绒大衣上缀着的中国结在风中轻晃。二姑从羊皮手袋掏出红包，却故意举过头顶逗表弟："先说句吉祥话。"满屋子人都在笑，表弟急得直蹦，新皮鞋在地砖上敲出鼓点。这时厨房飘来蒸年糕的甜香，混着檀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，在雕花窗棂间织成暖融融的网。

正午的团圆饭总在祖屋八仙桌上摆开。八宝鸭卧在青花大碟里，琥珀色的酱汁顺着鸭身流淌，像给瓷盘描了圈金边。祖母颤巍巍端出压轴的全鱼，鱼嘴衔着红椒，眼珠还泛着新鲜的亮。三叔忽然摸出手机要拍全家福，九十岁的太奶奶慌忙扶正绒花，表妹趁机把虾仁偷偷塞进嘴里，被小姨逮个正着，满桌筷子都笑弯了腰。

暮色初临时，巷口的红灯笼次第亮起。我跟堂哥溜去广场看舞狮，金红狮头在梅花桩上腾挪，绣球抛起时，漫天烟花恰巧炸开。卖糖画的老人以铜勺为笔，糖浆作墨，在青石板上勾出腾云驾雾的龙。手机屏幕忽然亮起，远在异国的表姐发来视频，她身后唐人街的灯笼海与我们头顶的星河遥相辉映。

守岁时祖母总要讲古。火盆里炭星明灭，映着老人家银白的鬓角。"从前这时候啊..."她的吴侬软语混着窗外的鞭炮声，故事里战乱时的年夜饭、饥荒年的红糖饺子，听得小辈们渐渐收了嬉笑。新年的钟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，电视机里欢呼如潮，表弟突然跳起来抱住祖母，老人眼角的皱纹里蓄着盈盈的光。